(神崎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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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雨倾盆。
“果然不行吗......”
叹着气,我合上了手中的书。虽然听说过阅读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思考的说法,但在亲身实践后发现这种方法对我可能并没有什么作用。
关于我想要专心思考的事,其实就是应对C班,更具体来说是应对领导人龙园的方法。早在成为领导者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了对其它三个班的骚扰。通过挑衅,辱骂,找茬等方式,试图找到其它班级的破绽再加以攻击,简直就和蚂蚁跳蚤一样,一两次无伤大雅,但始终赶不走甩不掉,我想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也终会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现在我们B班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四个班中,我们班的老好人应该是最多的。龙园也看准这一点,将我们班列为重点关照对象。即使我们班领导人一之濑有能力解决冲突,却也分身乏术,没办法兼顾班上所有同学。
这样下去,落入龙园的圈套是迟早的事。一旦引起肢体冲突,最终吃亏的一定是我们。毕竟论死缠烂打和不择手段,我想一年级没人是龙园带领的C班的对手。
B班的主要竞争对象本应是上位的A班,现在却要面临被C班拖住脚步的局面,这自然是我所不愿看到的。更何况A班的领导者是那个坂柳,和她从小认识的我深知她的实力深不可测。一旦B班在龙园的攻势下露出破绽,就很有可能受到A班和C班的围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一味被动挨打是不行的,必须主动攻击C班。这正是我这几天所思考的,同时也是我单独行动的原因。攻击其它班级这种事,身为我们班老好人代表的一之濑恐怕会持反对意见。届时若因意见不合而破坏了班级团结和睦的氛围反而更致命。
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越发感觉到无法以我一己之力与龙园抗衡。与最开始时的一味进攻不同,最近龙园的行动明显变得更加谨慎,在攻击依旧强力的同时也让人难以抓住他的破绽。
很难想象龙园能在这短短数天内对自己的行动方式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原因倒也不难推测,C班有实力的毕竟不可能只有龙园一人,恐怕是龙园背后有人为其出谋划策或是充当刹车的作用吧。
最终我得出了结论。
“果然还是得找人合作吗......”
合作人数不能太多,考虑到情报泄露的风险,以班级这种规模进行讨论显然是不行的。思来想去,在我认识的人中,符合条件的不超过5人。
在这之中最合适的无疑是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分配到D班的全才。但是不同班级成员之间的合作所伴随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也大大增加。尤其是那个精明到在入学第一天就开始调查转班相关事宜的人,现在我的手中还没有能够与代价相对应的筹码。考虑到日后很有可能出现的对立状况,现在还是应该多保留一些底牌。
果然,还是得去找一之濑啊。
作为第二合适的人选,一之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如此富有正义感和博爱之心的她是否会同意协助。要是她拒绝或是提出要与班上同学一同商量的话,消息走漏的概率也会大大提高,届时一切准备就付之东流了。
犹豫之时,我突然回想起了儿时的一件事。
“如果藤是神崎君你的朋友,你会出手相助吗?还是袖手旁观呢?”
“至少我看到朋友有难,一定会出手,而且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会帮助他。”
没想到会在数年后的今天被他一语成谶。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不相信自己班级的领导者和朋友可不行。
窗外雨势渐小。
正当我打算起身离开时,从我背后传来了声音。
“那个,这位同学,能否耽误你一点时间呢?”
我被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
回过头去,眼前站着一位没见过的女学生。有着一头柔顺的黑发,绑着单马尾,眼角低垂着。明明是周末却仍穿着校服,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优等生的印象。同时她的周身也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气场,与其说是生人勿近,倒不如说是根本不想让别人察觉到她。就像刚才,明明都站着我身后了,我却在她出声叫我后才注意到她。
“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你叫住我的理由。还是说我们曾经见过吗?”
“不。直到刚才,我们都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少女摇了摇头,幅度很小,让人很难注意到。
“只是,想让你帮忙看一下这个。如果你有时间看看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说着,她从裙子口袋中取出了一份整齐折叠着的纸条。
一之濑今天一早就通知我她去和白波,网仓等人逛街去了,即使要和她商议事宜也得等到明天。除此以外暂时也没什么要事。
“好吧。”
“非常感谢你。”
我和她面对面就座。接过并展开纸条,查看上面的内容。
“这是?”
我不禁有些愕然。
“‘Lateral Thinking Puzzle’,有听过说吗?”
“略有耳闻。由出题者给予一个不完整的故事,让猜题者提出问题,而出题者解答这些问题只能说‘是’,‘不是’或‘与此无关’这些答案。因此猜题者必须在有限的线索中推理出事件的始末,藉由限定性的问答拼凑出故事的全貌。是这样吧?”
“了解到这种程度,可不是略有耳闻这么简单了啊。”
“或许吧。对这种东西,我曾经挺有兴趣的。”
“那么,要来试试吗?这个故事。”
“通过诗来描述故事的题目啊,这种类型的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呢。那就让我试试吧。”
“出这种题目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呢。有些故事有限定提问次数,这个虽然没有,不过你如果想要挑战的话也可以给自己定目标哦。”
“是吗,那……就十问吧。”
“十问?你确定吗?这个故事在难度方面我是有自信的,就算是有充足经验的人来解的话估计也要提出二十个左右的问题才能解开吧。”
“不,十问就够了。我感觉自己和这个故事的相性还蛮好的。”
“和这种故事相性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近几天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抬眼望去,坐在对面的女生嘴角也上扬了一个若非细看很难察觉的弧度。
看着她的微笑,我内心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紧张。明明这种推理类的游戏我从小就开始接触了,就算是全新的类型也不应该涌现这种情绪才对。惊讶之余,一件本应早已遗忘的,孩童时期的往事也在此刻于脑海中浮现。
是啊,无关思绪境况,仅是共同进行一件能称得上志趣相投的事就能让人如此快乐。
感受着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故事的登场人物是4人吗?”
“不是。看来你对于这种游戏真的接触不多呢。给你个提示吧。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绝对或十拿九稳的把握的话,最开始的几个问题都提得比较笼统一些比较好哦。尤其是限定提问次数的故事更是如此。随着提问深入逐渐缩小范围,这才是这类游戏相对正确的提问方法。”
“原来如此,受教了。”
最开始的问题范围尽量大一些吗……看来得稍微转换一下思维模式。
思索片刻后,我继续开口。
“第二问,题目中的事物都有所喻指吗?”
“是。”
从她的眉宇间,我看出了些许惊讶。看来我是抓到要点了。
不过,观察了她这么久,让我确信了其一言一行都在有意或无意地隐藏自己的气息。这种不被他人注意到的能力究竟是她先天的才能,还是因为后天遭遇锻炼成的呢?
“第三问,这个故事有……不,这个故事的死者人数是4人吗?”
“是。”
“第四问,故事的主要舞台是校园吗?”
“是。”
这样一来,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不过还有不少需要确认的内容——
“第五问,‘少年’喜欢‘玫瑰’吗?”
“是。”
“第六问,‘冰雪’是指环境吗?”
“嗯……是又不是。”
是又不是?还有这种回答方法啊。不过我大概也能理解“是”和“不是”分别所指的含义。
说来也怪。
推理这种类型的题目有一个隐藏前提,尤其是限定提问次数的状况下,得尽量确保思考的大方向没错。
而我在仅有十次提问机会的前提下却没有用任何一次提问来选择思考方向,从第一问开始,我便坚定地按照我所设想的方向去提问。
就好像,我相信着自己和眼前的出题者,这位女生在相同的前提下能构思出相同的故事一样。
啊,到刚才为止,这几个小时我都在犹豫些什么啊。
明明和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能付诸信任,这事实不是已经摆在我面前了吗。
那么,大致的框架已经定型了,剩下的只要再确认一些细节就行了。
“第七问,‘功勋’和‘功利’是同一件事物吗?”
“不是。”
不是啊。
“第八问,‘偷取’是指抄袭吗?”
“是。”
“第九问,‘世界’是指凶器吗?”
“是。”
“最后一问,杀人动机是‘妒忌’吗?”
“是又不是。
“好了,十次提问机会就这么用光了。那么请问有成果了吗?”
“大概吧。”
十个问题果然还是有些不够用。不过虽然还有一些地方需要确认,但在这里我就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对,是相信自己对她的信任,相信自己和她心有灵犀啊。
“那么就让我以凶手的视角来讲述吧。
“‘我’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家中的墙上挂满了我获得的荣誉。
“但有一天,来了一位从远方转学来的少年。他品学兼优,甚至比‘我’还要优秀,这令我无比震惊。
“就连‘我’暗恋的女生都开始和他交往,这令‘我’对他十分嫉妒。
“最终这份嫉妒转变为了杀意,‘我’把他叫来,用镜子杀死了他。镜子的碎片沾上他的血液,就好像披上了一层血纱衣一般。
“杀了他后‘我’发现这一切居然被‘我’喜欢的女生,也就是他的交往对象看到了。为了防止她泄露消息,‘我’将对她的爱以及她本人一同冻死在了学校的冰柜中。
“回到宿舍的‘我’发现居然有卑鄙小人想要抄袭我的论文。已经杀红了眼的‘我’将他也一并杀死。
“连续杀了3人,这么大的事件最终还是没能瞒过警察。
“最终在警车车灯的照耀下,被逼上高楼的我就这么一跃而下,犹如在聚光灯下华丽飞起的明星。”
一口气说完,我长舒了一口气。
半晌,前方传来了鼓掌的声音。虽然依旧细不可闻。
“了不起……居然真的只用十个问题就将故事事无巨细地还原了出来。莫非,你是这方面的天才吗?”
“不敢当。开始的时候也说了吧,我觉得自己和这个故事的相性还蛮好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和这类推理游戏的相性挺好。又或者……
“想出这个故事花了我不少时间,没想到就这样被你在十分钟以内解决了。可以问一下你的推理过程吗?”
“正是因为你设计的这个故事如此优秀,我才能这么快地推理出来哦。
“至于过程的话。最开始的几个问题,就像你给我提示的一样,是在缩小范围。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在猜测这个故事的登场角色在3~5人之间。
“第二个问题让我确定了‘老鼠’和‘黑猫’都是喻指角色,加上最初就确定的‘少年’‘玫瑰’和‘恶魔’以及第三个问题,整个故事的登场角色以及大致剧情就已经浮现在我脑海中了。也就是‘恶魔’杀害‘少年’‘玫瑰’和‘老鼠’,最终被‘黑猫’制裁。
“第四个问题,一方面知道了故事的地点,一方面也让我推测出了很多信息:结合‘远方的’可以推测出‘少年’是转学生,以及‘功勋’是奖状,荣誉这一类的东西。之后很多的推测也有结合这个问题。
“第五个问题,用处其实并没有其它几个这么大。现在想来,还不如问‘玫瑰是否喜欢少年’更有利于推测。从结果上看,这个问题也只是让我在解读第三句诗的时候将‘暗恋的人喜欢上少年’改成了‘暗恋的人和少年交往’而已。
“第六个问题,因为你是又不是的答复,让我想到了‘冰雪’可能并不只是环境,也有可能是凶器。因此我猜测应该是冰箱或者冰柜。结合第四问的地点是学校,让我选择了后者。
“第四问,第七问和第八问让我确定了‘功利’是论文。不过第八个问题,我多少也是有些赌的惩罚在里面的。
“到这里为止,我已经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最后的第九问和第十问,其实已经算是单纯不想浪费提问次数而上的保险了。虽然第十问得到了‘是又不是’的答复,但在我已经确信嫉妒是凶手最初杀人动机的情况下并不能让我动摇。
“大致过程就是这样了。里面有不少没能确定的部分,所以你也可以认为这次只是我运气好,让我这次不作数哦。”
“哪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更何况,我认为这并非只靠你的运气呢。”
少女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
“其实在找到你之前,我已经打扰了九位无事可做的同学。结果却连一位愿意将纸条展开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或许他们其实很忙,并不是无所事事呢?”
“不。虽然无法说明理由,但我能够确定他们手头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是那几位同学对陌生人都怀有抵触情绪吗?”
“如果没有急事的话,我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单纯的怕麻烦而已。”
“你看,我们又一次想到一块去了。”
“又一次?”
我回想起刚才推理的时候。
当时我相信着自己和她心有灵犀。难道并不是我单方面地这么认为?
“其实在向你搭话前,我就隐约有种预感。这个人和先前几位同学不同。他会同意我的请求,并正确的推理出完整的故事。结果,我的妄想竟化为了现实。刚才推理的过程中,你一直在偷偷观察我吧。”
“诶!?不是——”
突然被她指出这一点,我不禁有些慌乱。准备向她低头道歉。
“不用道歉。这反而能证明你刚才在认真推理,才没有发现我在反过来观察你,不是吗?那么,刚才你在观察我的时候,应该能看出我很高兴吧。”
“额,嗯。”
如果刚才的微笑就代表高兴的话,那她平时的情绪表现可能就如她的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确实比较少吧。
“这就是我高兴的理由了。”
说着,少女起身。
“因此,我也相信你能解开谜题并非运气所致,而是你拥有实力的必然结果。最后,请容我再次对你愿意留下陪我进行游戏这件事表示感谢……”
“怎么了?”
看到少女鞠躬到一半突然不自然地沉默,我出声发问。
“突然想到,还没有询问你的名字呢。”
“啊?”
我愣了半晌,然后笑出了声。
“……有这么好笑吗?”
“不不,抱歉。我是一年级B班的神崎隆二。”
“我是一年级A班的山村美纪。谢谢你,神崎同学。”
“啊——”
望着她转过身去,我不由得出声。
“嗯?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之后,能否再在这里碰几次面呢?”
山村脸上露出了碰面以来的第三次浅笑。
“当然,乐意之至。今后还请多指教,神崎同学。”
“这边才是,请多指教啊,山村同学。”
交换完联系方式,目送着山村离去,我回想着这几天在班上听到的,有不少人因为意外和A班学生交了朋友的事。
在有所动作之前就将特洛伊木马打入敌人内部,从中窃取情报,寻找机会,这很像是坂柳会做的事。原本我就打算在明天连同此事一并向一之濑汇报。
而山村之所以会来找我搭话,说不定也是坂柳的旨意。
不过——
我笑着走了出去。
窗外晴空万里。
写这篇的时候还没看修学旅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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